Dante朝她微笑:“Hi。”
她已经说不出一个字。
其实他们并没有太久没见面,之前除了对他反感与恨,也不再有其他的感觉。心中一直想着,就这样放弃了吧,算是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人渣,早点忘记再进入新恋情才是成熟的做法。可是,这一刻,她只觉得特别想念他,想到几乎当场流下眼泪。之前想好的开场白也忘得一gān二净。忽然变得那么卑微的感情,似乎一生也只发生过一次。
想起了高中一个寒假的事。
那个阶段,她和希城的感情还不稳定,两人因为很小的事情一个星期闹了分手,一直没说话。最后她主动道歉,让他过来看自己。那时才过新年,他原本在外地探亲,一听见她这么说,立刻就飞了回去。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像电影里演的那样,尖叫着扑过去吊住他的脖子,让他抱着自己转三圈。但事情完全不是这样。
他来她家那天刚下过大雪,他穿
着一件黑色风衣,个子高高的,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成熟很多。他的鼻尖有些发红,头上还有雪水刚刚gān涸的痕迹,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过来的。和他面对面的刹那,她觉得闹过分手后他变得有些陌生,却又如此令人怀念。他们都没有任何表情。她低低地喊了一声“希城”,看见他也像没反应过来一般看着自己发呆,终于忍不住埋头钻进他的怀里,默默地让自己的眼泪溶解在他的风衣中。
直到十多年后的今天,她还深深记得,当时他身上除了他自己的味道,还有冬季风雪陌生的味道,这样的味道让她觉得莫名难过起来。那一个短小的瞬间让她改变了很多。还是孩子的她已经懵懂地意识到,可能以后自己再也无法和别人再一起了。
很多时候,当你非常习惯一个人的气息,其实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了你的家人。
她重新看着Dante,也朝他有礼地微微一笑:“Hi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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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下午,三亚的海岛一如既往被阳光照成灿烂的金色。海滩上,穿着比基尼和泳裤美型生物或披上浴巾,或脱下浴衣,在淡金沙滩上留下一道道脚印,脚印又迅速被海làng卷走。远处的海呈现出被遮掩在雾气中的深蓝色,近处的海湾是浅青色,海làng却又是白色,就像是一块漫无边际的白边渐变旗帜在风中抖动。海风chuī动了椰子树等针状热带树,犹如夏威夷女郎的裙边,随着这些音乐摇摆。几座木制的海景房从热带雨林上方探出个头,彩灯勾勒出它们屋顶的轮廓,门口也高高挂着带着“度假”的招牌。人工泳池同样藏匿在绿色的植物中,如同藏在沙漠中令人垂涎三尺的宝石蓝绿洲。
在这样具有异域风情的地方,申雅莉居然看见了容芬和蔼可亲的微笑。而且,这张脸不是出现在短信,不是出现在来电提醒,不是出现在微信,而是出现在她面前:“你跟我说身体不舒服,周末两天抽不出空,原来就是因为跑到这里来了啊。”
真是穿着道袍都撞了鬼。她捂着嘴开始咳嗽,但对方不耐烦地把她的手挪开。她皱皱鼻子,像个孩子般抱歉地笑了:“容导怎么也来这里了?我请你吃饭。”
“还不是看你不在,就给自己放个假。”
作为演员,申雅莉最擅长的就是看别人演技是否真实。那短暂的一秒内,容芬刻意隐瞒的咧嘴笑,让她知道对方心中有鬼,但还是佯装不知,把话题转到了其他上面。对于自己在海南这件事,她也大大方方承认是和朋友来,海湾就这么大,再次撞见穿帮才尴尬。然后她们在酒店旁边的白色庭院里坐
下,刚好遇见下楼的汤世。
“你说去海边,我以为你去游泳了,没想到还在这里啊。”汤世换上了画有笑脸太阳和椰子树的沙滩装,配上脸上那副眼镜,比平时气场弱了不止一点点,不过因为一身都是抢眼的翠huáng色,显得又傻又可爱。
“你这身衣服真是太亮了。”她朝他伸出大拇指。
没过多久,在一旁买酒水的Dante也跟着过来。他就没有汤世那么有情趣了,穿的还是短袖衬衫,端着一杯jī尾酒坐下。他戴着一副水银反光镜面蛤蟆镜,框架jīng致,镜片透亮,呈现出复古的时尚。也不知是否因为有了墨镜的隔离,他哪怕在大太阳下坐着,看上去也是冷冷淡淡的:“汤世,你怎么不选个凉快点的地方度假呢,例如非洲。”
“这家伙习惯欧洲的气候了,每次天气一热就会焦躁。”汤世大方地把胳膊伸在阳光下晒,一脸惬意,“来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吧。某个白雪王子不能理解这种狂野男人味。”
一听见那个“白雪王子”,申雅莉稍微呆了一下,立即想起了希城以前的外号。她偷偷看了一眼Dante,发现自己并不能看见他的眼睛,所以也不知道他在看哪里,只好迅速转移视线,衔着吸管喝椰子汁。
此时,古铜肌肤的异国女歌手穿着鲜艳露肩热带长裙,站在话筒旁,为四周用餐的客人沙哑地哼唱歌曲。歌曲有英语的、法语的、意大利语的,都是六七十年代流行的懒洋洋爵士乐。音响开得响亮,令抒情乐回dàng在整片海湾。客人们都穿着五颜六色的盛夏海滩衣。随着柔软的步伐,女客人们的薄裙贴着婀娜的身段翩翩飞舞;服务生身穿白衣,端着白盘,为他们添上一道道美味新鲜的海鲜;光是看看度假者们的肤色,就能猜到他们来到这里多久。在这里,万物的心跳仿佛都变得特别缓慢,不论是人们走路的速度、植物摆动的频率、大海冲上岸的节奏……都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,放大了满世界的làng漫情怀。